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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麻闪】圣彼得堡遗书(二)

-《巴比伦》收录的最后一篇,现在开始陆续放出全文。前篇见合集。

-在这个世界里,言峰绮礼作为拉斯普京出生了。

-第一人称。含大量拉斯普京生平杜撰以及部分考据。闪在本文中将以流动性别以及流动年龄出现。

  

我听到她笑着说:“好孩子,我不是来叫你吃晚饭的。”

下一件我知道的事,就是我被她推倒在了床上。


(此处省去1k字的描写,具体请见凹三或实体书)


在几分钟的贤者时间内,我放任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思考。然后我记起来那具还躺在告解室里的尸体,痛苦地清醒过来。我将自己从修女的身上撑起来。就是在这时候,我看见了月亮从我身后投下的床铺上的影子。从影子来看,床铺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大概静止了两秒钟的时间。但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数百条想法一起淹没了我的脑海。突然间,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在今天,我怀疑过那个过路的金发男人是鬼魂,怀疑过那个死去的孩子是鬼魂,我总是以为鬼魂会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但实际上它每次出现都是在我最需要它的指引的时候。在我被同龄孩子欺负的时候,鬼魂变成了一个父亲的模样来为我撑腰。而好不容易进入神学院后以为自己不小心犯下谋杀的我,最需要的是母亲的慰藉。只有母亲会接纳并原谅我的一切,哪怕我刚刚犯下滔天罪行。

 

于是在变身为母亲的鬼魂怀里,我终于颤抖着告解了自己的罪行。我说:“我杀人了。”

 

鬼魂并不惊讶。她一只手搭在我的背上,任由我继续靠在她尚留有残余奶汁的胸脯旁,说了一句让我几乎从她身上立刻跳起来的话:“你说的是告解室里的那个孩子吗?”

“我根本无意杀他。”在一片恐慌中,我绝望地辩解道。“我只是将他浸到圣水里,就像我做过无数次的洗礼一样,然而他…”

“他没有呼吸了。”鬼魂接过我的话。

我沉默下来。这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可再辩解的了。

“你在怕什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鬼魂竟然在这时候笑了笑,仿佛这是一件大不了的小事,就跟我不小心打坏了十字雕塑、忘记做值日一样的小事,“想一想你的主是怎么教你的。”说来也奇怪,明明鬼魂此刻一副修女打扮,但她却说出‘你的主’而非‘我们的主’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见我茫然的样子,鬼魂随手翻开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圣经,指着其中一段诵道:“「主听见拉撒路病了,就在所居之地仍住了两天。然后对门徒说:我们的朋友拉撒路睡了,我去叫醒他。」”

这是约翰福音书的内容。我反驳道:“他不是睡了,是死了。”我亲眼所见,死得确确切切。

“不,他是睡了。”鬼魂不耐烦地纠正我,一边从床边坐起来收拾自己的金发,重新用黑色的布料将自己身上的一切从头到脚地裹起来。“所以,你要去叫醒他。”

说完这句话,她就推开门,如来时一样突然地离开了。

 

毫无疑问,这是整个青少年时期最叫我感到迷茫的一次遭遇。但是人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罪孽,就如一个面目丑陋之人不得不从镜子里面对自己的丑恶,一个盲人不得不面对自己眼前的一片漆黑一样。我必须要前往告解室。如果男孩的尸体尚未被发现,我便去安葬他。如果他已被发现,我便去找神父告白自己的罪行。

 

我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告解室。每一秒钟都是如此的漫长。我掏出监管神父们出于信任才交给我的钥匙,打开了告解室的门。男孩仍在那里。谋杀不是我的一场梦。他就如我离开时一样安静地躺在告解者使用的木椅上。

怀着上死刑场的平静,我伸出手,按在男孩的胸脯上。

 

他在呼吸。

 

他竟然真的在呼吸。意识到这不是幻觉的一瞬间,我自己反而不能呼吸了。我必须要抓住木椅的把手才能保持平衡。怎么做到的?是我?是男孩?还是因为那个伪装成修女的鬼魂?究竟是我们中间的哪一个人说了谎,哪一个人施了魔法,才导致现在这个奇迹的发生?说来好笑,尽管我已在神学院待了一年半载,但直到这一刻我才开始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神在我身边,祂看到了我的罪行,但仍然聆听了我的祈求。祂赐予我死罪的赦免权,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未来我又需要怎样偿还这次赦免的代价。我唯一知道的是,我逃脱了我本应有的刑罚。要么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恶人该受刑罚这一说,要么就是这套刑罚不适用于我。然而这份启示,在以后的许多年里,我宁愿我从来都没有得知过。因为一个人虽然可以不受刑罚,却仍然会受到良心的折磨,这折磨最后会让他连良心也失去。这个过程,才是真正的刑罚。因此,就算我得知男孩没有死去,我也并没有比先前高兴多少。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那孩子在醒来之后,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记忆断在洗礼之前,甚至不记得自己参加过洗礼,还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太困而打了一个中午的瞌睡。

 

从那天起我便想,人们之所以认为世上存在命运,就是因为他们永远无法得知命运的具体形态。但我是幸运的。因为命运早已在我面前现形。它常常来拜访我,就像拜访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在那以后,鬼魂还会再在我的生命里现身许多次,以男人,以女人,以小孩,以老人,以我意想不到的、种种我生命中非见不可的人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向我叙说命运的形状。

  

04

 

十八岁那年,我用完了父亲留下的遗产,在生活中遭遇经济危机,不得不重操旧业,偷了神学院储藏室里的纯金制十字架拿去当铺。我对自己的盗窃行为被查出来一事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们竟然花了这么多天才发现是我做的。大概我平日在他们面前的言行与这样的低劣行为根本不符吧,就连许多同僚也很难将我进入神学院之前的“偷马贼拉斯普京”的绰号与我联系到一起。

 

不过,看来那些纯金十字架原来不只是摆设而已。唯一我很确定的是它们迟早会被拿去当铺,不是被我,就是被那些靠着吸食年轻人的新鲜血液而活的老神父。进入学院以来,我接受过许多人的性邀约,唯独这些年事已高的神父我向来敬而远之。他们就像啄食死尸的乌鸦一样令人厌恶。但也有可能是我内心恐惧着将来也会变成他们这样的吸血鬼,所以才会下意识地远离他们。人总是在命运逼近自己的时刻转身跑开,尽管知道它最终还是会追上来。

 

自神学院的礼拜堂后,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次见到鬼魂,以至于我天真地以为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很期待他的出现,毕竟他每次的拜访都代表着坏事的发生。但当一部分的我暗自庆幸着或许他已经不会再现身的时候,另一部分的我却始终没有放下警惕。但这种警惕很快也被我的忙于生计渐渐麻痹了。神学院的不愉快经历后,我暂时做不成、也没有打算再做神父。我终于放弃了从幼年开始的那份对神圣的追寻,而是开始寻找成为正常人的道路。于是,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男子那样,我在阿巴拉克遇见了一名叫普罗科维娅·杜波夫韦纳的农村女性,与她结婚,并在之后的十年内生了七个孩子。

很可惜的是,这七个孩子中,只有三个活了下来。

  

简而言之,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除去我提供的环境简陋、疏于照料、有些孩子又患有先天性疾病以外,我甚至都记不清我所有孩子的名字。除了活下来的那三个,我唯一还记得的就是最后出生、也是最后死去的那个孩子,我给他取名叫伊万。伊万患有先天性哮喘,在我们很少能买到药的情况下,他竟然奇迹般地活到了五岁。就在我和普罗科维娅以为他也许能像这样继续顽强地活到成年的时候,那年的新年夜,他就这么突然地死了。我们生的儿子不多,更多的是女儿,而伊万又是男孩中最为聪明可爱的那一个。普罗科威娅为此悲痛欲绝,而那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更是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天下午,我外出回来,便看到普罗科威娅与往日的忙碌不同,呆坐在床边。

“我看到他了。”她喃喃地说。

我将外套挂在门边,对她的话并不在意。“看见谁了?”

“伊万。”

我的动作停下来。

“普罗科维娅,”我冷静地叫妻子的名字,“伊万已经死了。三个月前,你我一起看着他下葬。”

“可是那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他了。”普罗科维娅辩解道,“就在今天早上,我送姑娘们去维多利亚家,回来就发现他就在那里……坐在他之前最喜欢的那张小床上,歪着头朝我笑。”

我无奈地摇头。“你怎么知道那是他?为什么不是邻家的小孩?又或者你做了个梦?”

“那不是梦!”普罗科维娅尖叫起来。“我在告诉你我的确看到了我们的儿子,格里高利!难道我会认不出自己亲生的孩子吗?他看上去高了一些,没错,头发长了一些,脸颊也比原来更丰润了,但那是因为三个月过去了,他一定是得到了更好的照料。他的金发…我从未见过他的头发那样熠熠发光!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开心。我只悔恨我没能亲手将他抚养成这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我沉默下来。我能说什么呢?我的妻子在伊万死后发了高烧,大病未愈,现在已经出现了幻觉。我只好问:“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他说了…他说…”普罗科维娅一把抓住自己枯萎干涩的头发,力道让看者心惊。“我想起来了。他说他很想念你,希望能在不久后与你重逢。哦,这可怜的孩子。明明以前你对他那么冷漠,现在脱离了苦海,居然还会想念一个一点也不爱他的父亲?你不配做他的父亲,格里高利,就如我也不配做他的母亲。”

 

普罗科维娅说得对。我全无辩解之言。我不爱伊万,纵使他或许爱过我。我也不爱普罗科维娅。我会娶她,生一堆不幸福、不健康、不富裕、不被爱的孩子,也仅仅是我为了成为一个正常男人所做的无用功而已。很久以前,普罗科维娅对我的爱也许有过期待。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看清了我的灵魂真正的样子:我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就连在自己的儿子葬礼上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父亲,怎么可能知晓爱的形状呢?可惜醒悟的时刻已经来得太晚。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发现普罗科维娅在我们的床前上吊自杀了。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将她的尸体放下来。而是来到了那张曾经属于伊万的小床前。这张床在过去的几个月内,被普罗科维娅收拾得一丝不苟,干净整洁,就连一粒灰尘都不会落下。然而,我却在接近床角的位置,发现了一缕金发。我很确定,这不是伊万的头发,因为它没有这么长,也不会这么的熠熠发亮。

看来普罗科维娅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一个金发男孩前来拜访过我们的家,只是他不是伊万,而是我的鬼魂。

 

就是在这一刻我决定了,我要逃走。我要逃离我的生活、逃离鬼魂的追踪、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一个我不再会被鬼魂发现的地方。也许鬼魂就是神。不止因为他针对我所有的预言都一语成谶了,上一次他让一个男孩死而复生,就意味着这一次他要带走我的妻子和儿子作为代价。那么下一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我的生命吗?还是我的理智?我只知道那是我支付不起的代价。毕竟在命运面前,当一个人无力对抗的时候,他只能选择逃走。

 

于是,我把剩下的三个孩子连同妻子的尸体一起抛在身后,就这样开始了流浪。

  

TBC

  

我翻译了这篇的全文以及《La Madre》的英文版本放在凹三上,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文名是《My Last Days in St. Petersbu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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