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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麻闪】圣彼得堡遗书(三)

-在这个世界里,言峰绮礼作为拉斯普京出生了。

-第一人称。含大量拉斯普京生平杜撰以及部分考据。闪在本文中将以流动性别以及流动年龄出现。

-前篇见合集。

  

05

 

离开阿巴拉克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而我的流浪生涯持续了四年。在这四年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在许多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了我并不珍贵的时间。我逐渐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原来是可以没有任何目的地活在这世上的。原来人没有目的也可以活下去。这竟然也是被允许的。那么原先的我到底在寻求什么呢?在神学院的时候,我证明了因果轮回、善恶有报是不存在的;在阿巴拉克娶妻生子的时候,我证明了爱是不存在的;而现在,我则证明了活下去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如果活着本身没有意义,那么为何还要寻求意义?这成为了一个无解的问题。二十年前,我曾确信这世上有鬼魂。十年前,我则确信这世上有神。现在,这两者全都弃我而去了。我曾经避之不及的东西,在流浪四年后终于成为了我追寻的目标。

 

不管怎样,我再一次成为了“拉斯普京”。

 

刚开始流浪的时候,我辗转了数间神学院,试图找到一个教师的职位,但他们无一例外拒绝了我。可能是我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再信奉神名的肮脏之徒,也有可能是我在之前的神学院里的所作所为已经声名远扬。总之最后一次被拒绝时,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失去了神的庇护。神抛弃了我,或许神根本不曾存在过。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无恶不作。我诈骗、行窃、偷别人的马去骑,去吃,去杀死换钱;我与有夫之妇同床共寝,从她们身上骗取钱财,并毫无悔过之心。有一次,一个小孩回家撞见我与他的母亲行苟且之事,吓得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到了脑袋。我为了让他的母亲冷静下来,找出了一些药草捣碎,塞在男孩的伤口上试图止血。当然,我并没有学过医术,也一本相关的书籍都没有读过。但是在外流浪的这几年,我时常遇到不得不用长在路边的野草果腹的窘境。渐渐地,我变得能判断出哪些植物对身体是有益的,哪些则会使人产生不适症状。奇迹般地,血止住了。这名母亲对我千恩万谢,从那之后甚至开始给我介绍一些其他的病患。其实除去我本身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以外,我对成为医生并不感兴趣。但是这不妨碍我为了生计而进行一些所谓的“宗教治疗”,具体操作便是将药物和咒文结合使用。好在我的运气不错,暂时还没有医死过人。总而言之,如果病人侥幸痊愈了,我便可以毫不顾忌地揽过所有功劳,如果不幸病人的病情恶化了,那么便是病人对于主治疗他的信心尚不足够。不过,大多数时候由于心理作用的关系,许多病人都会在得了药方后感觉病况大有改善,尽管我开的都是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药材。于是,在意识到人没有目的也能活下去之后,我紧接着又领悟了一件事:原来主并不会惩罚那些仅仅依靠着谎言活在这世上的人。

 

就在我以为我将作为阿尔泰山脚村庄的骗子医生平庸地度过后半生的时候,仍是那名母亲找上门来,告诉我近期有一支登山小队计划攀登阿尔泰山脉,为了保证登山旅途的顺利,他们目前正在招募一名医生以及一名神职人员。显然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因为我既是医生,也算作半个神职人员。他们答应支付丰厚的报酬,我自然应了下来。当然了,如果我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许就不会答应得这么草率。

 

按照计划,整个登山过程需要花费十天。去程时一切都很顺利。我随他们到了山顶,但在看到他们拿出一些红色布条挂在树上后进行顶礼膜拜的时候,我才了解到这是一支拜山教小队。纵使在神学院的时候我了解过许多宗教,但这种宗教倒还是第一次见。拜山教的成员主要是日本人,他们集体崇拜一种叫山神的东西。大概讲来就是他们相信每座山中都宿着神明,它们以天地万物的灵气为食,保佑这座山不被人所带来的污染以及邪气所侵蚀。而通过膜拜山神,人类也能够清除自己身上的邪念。

 

小队加上我一共七个男人。拜山教的成员有四个,另外还有两名年纪较大的男人,看着像是本地人。后来我才了解到其中一名男人是个通缉犯,为了躲避追捕才临时加入这支小队。至于另一名留着胡子的老人,据其他人说邀请我加入这支小队其实是他的主意,不过我并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此人,因此也一直没有搞明白他的身份。但是读到这里,聪明的人或许已经猜到了——不知不觉间,我与我的鬼魂再一次相遇了。

 

登完山顶,回程的第二天,阿尔泰山脉发生了严重的雪崩。其规模之大前所未有。三名拜山教的成员几乎是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了我的眼前。平日里柔弱无害的雪化作了杀人不见血的凶器,一旦陷进去便犹如坠入深海,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剩下的一名拜山教成员与那名通缉犯在之后的路上发生争执,双双坠崖。到第八天的晚上,活着的只剩下我与那名来路不明的老人了。我们被大雪困在悬崖下的山洞里,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我们被大雪困了三天,粒米未进,形容枯槁,比流浪汉还要像流浪汉。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是因为知道死亡将近,我的心情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我开始与那名老人探讨起了拜山教成员的死因。毕竟,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虔诚地信仰山神,为什么还会被这座山埋葬?难道在那样的膜拜之后,山神仍然质疑他们的信仰?

老人则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山神就是因为知道这座山要发生雪崩,所以才在那一刻迅速地夺走了他们的性命,而不是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因为饿意被折磨致死。

我说:除了邪神,什么样的神会手刃自己的信徒?

老人嗤笑一声:神有什么正邪之分?真神向来是为所欲为的。

我说:照你所说,神没有正邪,只有真伪?

 

老人耸了耸肩,然后说出了这样一番骇人听闻的宗教见解:“神也没有什么真伪,只有力量的强弱。假以时日,伪神也可以变成真神。因为神的力量,或者说使祂受景仰的力量并不来自于神,而是来自于人。就像音乐家。莫扎特、贝多芬为什么被认为是最伟大的音乐家?历史上这么多音乐家,难道真的找不出一个比他们要水平高超的人吗?他们就和政治家一样,不是因为技巧高超才受人崇拜,而是因为备受崇拜才被认为技巧超群。人类是合群的愚蠢动物,要他们指出公众认可之人的缺点,比让他们自杀还要难。人们的崇拜给了莫扎特力量,而不是音乐本身给了他力量。虽然莫扎特确实拥有卓越的音乐能力,也创造出了《震怒之日》这样优秀的乐曲,但是最广为流传的仍然是他的《小星星变奏曲》。所以,虽然音乐技巧上是另一回事,但《小星星》却比《震怒之日》更有力量。同样一方面,上帝也比“山神”更有力量。哪怕山神比上帝更有可能实际存在。毕竟,祂可是能引起山上的雪崩呢。你们的上帝可曾亲手引起过什么奇迹吗?”

 

面对老人的长篇大论,虽然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但他所说也并非毫无道理。最后我回答他:“主可使人死而复生。”

老人笑了笑。“你我也可以。”

我只当他是开玩笑,便说道:“所以在这世上,纵使是人也能成神,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信任他,哪怕他的力量构筑于谎言之上。是这样么?”

老人眨了眨眼。以他的年龄,他似乎并没有丧失恶作剧一般的童真感。“你想成神么?”

“怎么可能呢,”我望着洞外的大雪,“现在,我只想活下去。”

 

但我不会否认的是,在我内心隐秘的某处,一簇微小的欲念之火已经被点燃了。早在我还没有被神学院扫地出门的时候,我曾目睹了一桩在常人看来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名贵族,在告解室内里承认自己曾经向“上帝”捐赠了大量的金钱,只为了化解自己犯下罪孽的内疚与不安。这名“上帝”究竟是谁当然是未经论证的,而我敢肯定那人一定只是一个冒充上帝的骗子,就如我也只是一个冒充医生的偷马贼。但是,贵族所捐献的钱财是却是真实存在的。在这个时代,金钱便是力量的化身。所以,这个伪装成上帝的骗子所获得的力量是真实的。这个事实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老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你却还有大好岁月。和一个素昧平生的老头一起死在山洞里,这样的结局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死,但你一定不会。”

老人好奇道:“为什么?”

“你真的还要继续演下去吗?”我看着老人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又或者你是怎么附身到这可怜人身上,但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你是不会死的。”

说完这番话,连我自己都吃惊于我的勇气。说实话,其实我并没有特别的证据,非要说的话,只是一种直觉而已。我与这老人已在山洞里朝夕相处整整三日,出于警惕,我连一刻都没有睡着。但是这三日与他的对话所带来的巨大熟悉感几乎是立刻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离奇遭遇。就像你与一个多年好友他乡再遇,哪怕他身上经历了剧变,但只要看到他的背影,或者只是通过电话听到他的呼吸声,你也能认出他来,因为总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老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又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一个真相大白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明明已经借了别人的身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一个很久以前死去的人。”

“所以你确实是鬼魂了。”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一个鬼魂?”他故作惊讶道。

“难道你有真身吗?那些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鬼魂耸耸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怀着我即将一无所知地死去的恐惧感,我不能自已地追问道,“你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你引诱我犯下死罪,又替我洗清罪行。你让我成为“拉斯普京”,又带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已经逃到了这里,却还是被你追上来。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成为‘拉斯普京’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必将走上的道路。而我只不过是出于兴趣前来见证这一切的。”鬼魂回答道,“至于其他问题,还是留到下次再说吧。因为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

 

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困意袭击了我。或许是因为寒冷,又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多日未进食已经耗尽了生存的能量。总之,我在极度的寒冷与饿意中昏睡过去,祈祷着一觉醒来能够发现自己身在没有苦痛的天堂。

 

当我的意识再次回笼时,灿烂到令人难以睁开眼的日光正打在我的眼睑上。我坐起身,感到浑身的关节仿佛被打断然后重新连接了一遍。我环顾四周,发现我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阿尔泰山的山脚。时间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但最令我惊异的当然是我仍然活着的事实。

 

有人小心翼翼地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那个撞见我与他母亲偷情时跌下楼梯的小男孩。只见他拿着根树枝,呆站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问他:“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死了,你本来已经死了。”小孩揉了揉眼睛,惊恐地拿树枝指着我道,“苍蝇都已经开始在你的嘴里飞了。但是把你带下山的那个男人,他伏在你耳边说了句什么,你就睁开了眼睛。”

我问:“他说了什么?”

小孩回答:“我听不懂他说的语言。但是他似乎叫你‘Kirei’。”

  

TBC


Kirei,绮礼的日语罗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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